近年来,对中国各种高耗能产品,以及煤炭,甚至能源消费是否达峰的讨论非常热闹。从2014-2015年看,中国能源消费不只是“达峰与否”,而是“开始下降”了。但这对于说明长期的趋势的关联度是存疑的。且由于这种“负增长”,使得“何为达峰”都需要重新界定。
以煤炭消费为例,如果其增长是完全平滑的,年增长率从高达10%一直下降到接近0%,那么可以清楚地讲“煤炭的消费达峰了”。但现在的情况是,煤炭消费在2015年下降了接近4%。 未来重新进入上升阶段(无论增长率多少,如略大于0%就有可能在未来若干年后创新高),现在来看是完全可能的。如此,“达峰”会经历什么样的过程?不如说“波动”更合适。
中国煤炭消费有可能达峰,当然也可能还会创新高。这对于一个开放的能源经济系统是无比正常的,取决于技术、政策、国内外市场与治理,甚至是各种突发事件。一个相比预计与展望更有价值的问题是:中国有必要从政策角度避免煤炭的继续增长吗?要回答这一规范性问题,有必要明确我们的价值标准是什么。是基于何种的目标与考量,来决定需要或者不需要煤炭的“尽快峰值”?
经济角度
从我国的经济发展来看,能源与经济的增长总是联系的,尽管这种联系时而紧密,时而松散。从GDP增长率与煤炭的增长率来看,过去几年二值已经出现大幅的差异,前者在6%-7%左右,而后者大大低于这一水平,过去两年出现了负增长。这使得单位GDP煤耗强度出现了更加快速的下降,20年年均下降4%,而过去两年是10%。未来,GDP增速政府力图保持在6.5%左右。如果煤耗强度无法实现这一水平的下降(这是过去长期的趋势),那么煤炭的消费在绝对量上将是增长的。在预测意义上,这种可能性笔者认为是存在的。
节能角度
从能源节约角度,限制能源消费的唯一的理由在于日益增长的能源安全担忧。但是,这对于煤炭的消耗来讲,显然还不是一个迫切的问题。储量丰富、产能巨大、对外依存度不高。在世界能源价格低迷的情况下,节能的经济价值也有所下降。
减排角度
从环境减排的角度,减少煤炭消费会在一定程度上减轻燃煤带来的环境污染。但是,这一有效性还远远不能构成需要这么做的理由。因为可能首先存在更好的减少污染的措施,比如治理散烧煤,加强末端治理等。就减排而言,采用何种方式减排比能否实现减排更重要。因为实现减排有一个最根本最极端的手段,就是把能源基础设施关停。如不考虑实现手段的合理性与正当性,那么其与极端的直接关停在性质上是相近的。如果实现减排的成本超过减排带来的收益,那么这种减排将减少全社会的资源支配与福利,就属于得不偿失的做法。
从全球温室气体减排而言,的确,减少温室气体、实现2度甚至是1.5度的气候目标,基本意味着煤炭消费在短期内就需要下降为0,超过80%的储量必须永久的保留在地壳中。这一点是无比明确的。这一问题复杂程度的下降,使得采用何种方式实现煤炭消费的下降变得区别不大,无论是强制的关停煤炭利用设施,还是煤矿,还是征收足够高的碳税以反映其外部成本,只要“瞄准煤”就可以,一定程度上不存在“合理不合理”一说。
但是,问题在于,中国的承诺,无论是2030年达峰,还是实现20%的非化石能源目标,都对煤炭消费的达峰缺乏明确直接的含义。实现20%非化石在很大范围是达峰的充分条件,而这一目标的实现也并没有排除煤炭绝对值小幅增加(比例需要下降),可再生能源大幅增加,而其他化石能源小幅下降,从而实现目标的可能性,特别是在2030年之前。因此,基于我国的气候政策,煤炭消费也没有必要短期内达峰。
总之,无论从中国自身的经济、能源与环境治理角度,还是实现国际的气候承诺的角度,简单的答案是:没有必要在短期内实现煤炭达峰。并且,达峰与小幅增加,对于目前的能源环境形势与治理,并没有太本质性的区别。这同样是一个连续区间上的问题,0%的增长与0.5%的增长,尽管性质差别很大,但是其影响上差别很小。
当然,对于全球气候减排事业而言,目前的各国政府政策与行动距离2度与1.5度的世界还相当遥远。如何能够打破这种气候减排停滞不前的状态,是很多领域,特别是政治学、社会学与经济学研究与探讨的热点。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国能够超越自主减排承诺, 那么对全世界无疑是一个好消息。现在,我们需要的是世界让中国确信,这样做是值得的。这系于中国与其他经济体的深度减排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