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山河故人，无处安放的过剩产能

年关将至，雾霾暂时告别帝都的天空，持续的蔚蓝用独特的优雅让首都人民积攒了一年疲惫的心和受伤的肺得到了些许安慰。过去的一年，人们不只饱受雾霾的折磨，雾霾的元凶——煤炭、钢铁等过剩产能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近日，一份全国经济普查显示，煤炭等五个产能过剩的行业就业人数达1000多万。根据预测，未来两三年内，如果这些行业减产30%，将会有300万职工面临下岗。尤其在煤炭行业，当黄金十年的风光已然不再，雾霾“罪魁祸首”的恶名更使之成为去产能的首当其冲，在煤炭行业付出了青春和健康的工人们正面临着和贾樟柯电影《山河故人》情节里同样的尴尬，而落后产能何处安放的问题也自然呼之欲出了。

过剩产能的“藏身之处”

中国能源网首席信息官（CIO）韩晓平谈到“‘十三五’煤电规划应该加还是减”的问题时曾表示，中国当下正处于同二三十年代的美国、五六十年代的欧洲类似的困境。他认为，在美国大萧条时期，被当做“灵丹妙药”的凯恩斯主义实际上在胡佛担任总统的时期就已经采纳，却并未奏效，真正让美国走出困境的，还是在于技术的革新。当前，淘汰落后产能、处置僵尸企业已经迫在眉睫，但背后的各利益方却都希望别人先“死掉”，给自己留出发展空间，成为技术进步和市场机制完善的阻碍。

数据显示，除煤炭外，钢铁、水泥、电解铝、平板玻璃等行业也都有着严重的过剩。在钢铁行业，我国粗钢产能从2014年的11.5亿吨增加至2015年的11.7亿吨，钢产量占到全球66个产钢国的49.8%。而随着国内市场需求下滑，就拼命地在国际市场廉价销售，2015年钢铁出口达到了1.1亿吨的峰值，导致商务部四处奔波以应对反倾销调查。

在水泥行业，对比美国从1901年到2000年的100年中总共消耗45亿吨水泥，中国2011年到2013年3年间就消耗了66亿吨水泥。2013年，全球水泥产量40亿吨，中国为24.2亿吨，占到了世界总产量的58.6%。

还有观点认为，房地产的过剩是目前最关键的问题，而房地产也是银行坏账的主要原因。根据估算，全国城镇有4898万套空置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ＩＭＦ）则宣称，空置面积则超过了10平方米。所以地产大亨任志强说，“大量库存难以消化，只能炸掉”，没错，“只能炸掉！只能炸掉！（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淘汰过剩产能，“僵尸企业”难逃厄运

2015年，央企成为年报亏损的重灾区。根据相关部门数据，截至1月26日，预计2015年业绩亏损的央企改革概念公司达30家。总体上，央企改革概念股亏损主要集中在钢铁、航运和煤炭三个行业。

据统计，这些亏损的央企多集中于产能过剩的行业。随着当前供给侧的改革如火如荼，对产能过剩的行业以及公司“下刀”已成为共识。李克强总理1月4日在太原钢铁和煤炭企业调研时强调，化解过剩产能要坚持壮士断腕的精神。

去产能第一步就是“处置僵尸企业”，有人认为，僵尸企业的存在，导致了落后产能无法通过市场机制被淘汰掉。人民日报近日文章称，僵尸企业已经成为国企提质增效、可持续发展的一大障碍，是企业减利的最大出血点。僵尸企业“僵”而不死，是因为其依赖非市场因素生存，市场机制奈何不了。人民日报还表示，僵尸企业退出，必须让市场说了算，而不是靠政府决定谁“活”谁“死”。

去产能面临的失业问题何解？

韩晓平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能源结构则决定经济基础。面对去产能的要求、严重的雾霾、以及中国在巴黎气候大会所做的二氧化碳排放达峰承诺，能源供给侧的改革也势在必行。至于去产能和能源革命可能会造成的失业，他认为，中国目前有煤炭工人800万，但同时全国每年损失劳动力达400万，很多行业面临劳动力不足的问题。政府应该做的，就是帮助这些煤炭工人实现转型。

此前，摩根大通中国首席经济学家朱海斌也就此问题表示，与20世纪90年代的国有企业改革相比，如今中国在处理此问题时面临的处境要好很多。朱海斌认为，国有企业员工的数量已经远远少于20年前，而劳动力市场状况也发生了显著变化。在20世纪90年代，下岗国有企业员工无法再进入就业市场，是因为来自农村的廉价劳动力供应几乎无限。中国适龄劳动人口自2011年开始减少，劳动力市场结构性失衡则意味着部分领域劳动力供应不足。如果政府可以在技能培训和再就业方面加大财政支出，将可缓解产能过剩的调整可能带来的失业影响。

增长中的可再生能源能否成吸纳就业的新方向？

近日，美国宣布太阳能投资税收抵免（ITC）将延长五年至2020年后，美国非营利组织太阳能基金会（TSF）公布了美国太阳能产业当前就业情况的调查结果。这份“太阳能就业普查”显示，美国太阳能行业目前拥有员工208859人，仅2015年一年时间就增长了35052人，增长率达20%，占全美新增就业人数的1.7%。太阳能基金会主席兼执行董事Andrea Luecke在陈述中说，“2010年以来，太阳能就业增长了123%，新增近115000个高新工作岗位。我们的调查结果还显示，过去的12个月里，美国每增加83个工作岗位中就有1个（即1.2%）属于太阳能产业。”

2010-2016年美国太阳能行业就业的观察和预期

美国前劳工部部长Hilda L.Solis称，“随着太阳能的‘风起云涌’，可再生能源正在走上改变世界的道路，帮助我们减少对煤炭及其他有污染的化石能源的依赖。太阳能在未来几年的增长中将继续保持强劲的态势，随着太阳能使用的日益广泛，会有数以千计的高薪工作出现，从而有助于推动我们的经济和环境的双重发展。”

在中国，随着能源革命的悄然发生，可再生能源的就业人数也在不断增长。据统计，2007年底，可再生能源行业就业总人数约为110万人，主要分布在太阳能、风能和生物质能行业，占当年非农就业的0.24％；而到了2014年，这一数字已经达到近340万。绿色和平《能源转型/革命》中的模型计算结果表明，在可再生能源发展的强化情景下，中国传统能源行业（包括煤炭、石油和天然气）与可再生能源行业就业岗位之比将在2020年达到1:1，2030年达到1:3，即可再生能源行业就业人数将是传统能源行业的三倍。

韩晓平认为，目前正在发生的需求侧革命以及分布式能源，是互联网带来的变化。他认为，技术的进步是呈几何式增长的，太阳能光伏在2025年可以和煤电竞争，而风电在2020年就可以做到。他还表示，在美国，家庭安装分布式光伏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成为“体验经济”，我们需要的，就是改变思维，从“规模效益”转向“效益规模”。

不过，根据民间智库磐石环境与能源研究所发布的《可再生能源就业“拉动”效应的不确定性》一文，2020-2030年间，可再生能源就业拉动效应可能会面临两个问题：一方面由于中国能源结构曾过渡依赖煤炭而带来的历史包袱可能造成的传统能源行业的就业加速下降而抵消了可再生能源的就业拉动效应，从而导致能源行业整体就业水平有所下降；另一方面，作为当前就业拉动主角的太阳能光伏行业在此期间也可能会面临就业拉动乏力的局面，而太阳能光伏行业的就业在未来十年左右能否保持很高的就业创造能力，主要将取决于国内发展光伏发电的目标和支持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