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家茅于轼：电改要解决竞争和效率问题

《关于进一步深化电力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于不久前发布。对此，经济学家茅于轼与记者分享了他对 “新电改”的认识及看法。

“电价要定在边际成本上”

记者：对新电改您比较关注哪些问题?

茅于轼：我有四个关注的点，第一点是所有权问题，我们现在的电厂和电网很少有私人资本，基本上没有外资。我觉得首先要把这条改了。虽然很困难，但是我们要走这一步，先改一部分试试看。第二点是竞争问题。电网没法竞争，发电厂是可以的。因为电与其他商品不同，其他商品很容易实现市场竞争，放开就可以了。

但是电网和电厂是联系在一起的，这里又牵扯到许多技术可行性问题。我看到很多方案，有的说电网购电要采取现场报价的方式，谁的报价最低，就让谁来上网。这从道理上讲很对，但实施起来会有很多问题，要求需求方和供给方在数量上相匹配。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价格怎么定。第三点是分布式电源问题，越来越多的新能源如风能、太阳能等分布式电源上网问题，还有就是智能电网问题。第四点是补贴问题。我们现在的电价扭曲得很厉害，应该纠正。

记者：新电改方案也提到要妥善处理电价交叉补贴问题，您对交叉补贴有哪些看法?

茅于轼：我们对居民用电价格补贴太多了，居民用电比工业用电价格低太多。补贴低收入用户是有道理的，但是用电者都是低收入者吗?事实上有钱人用电更多，所以，交叉补贴更多地补贴给有钱人了。

改革开放以前，居民用电大概是一千瓦时一毛五，现在五毛，别的商品价格翻了六七倍甚至十几倍，电价涨得却很少，因为被交叉补贴了。当然这个说法也不是很准确，因为不同商品的涨价幅度也不同。无论如何，补贴穷人是有道理的，但补贴用电大户就没有道理了。当然，近几年实施的居民用电阶梯电价政策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一问题。

记者：这个在经济学上怎么讲?会产生什么后果?

茅于轼：就经济学而言，价格应该定在边际成本上，实施居民用电交叉补贴与经济规律是相违背的。这是浪费资源，既不利于公平又不利于提高效率。

记者：您认为理想的电改在电价方面应该是怎样一种情况?

茅于轼：理想的电力改革就是刚才说的应该让电价反映边际成本，工商业用电成本比民用电成本要低，因为民用电是低压配电，多了一个降压环节，这就多出了成本，而且低压配电线损高，这又是一个成本。

记者：消费者总希望电价低，生产者希望电价高，如何协调这些不同的利益诉求?

茅于轼：要按经济学规律办，就是依据成本定价，该降价就降价，该涨价就涨价，不能听消费者或是生产者的一面之词。

“电改要提高效率减少浪费”

记者：您认为电改的目的是什么?

茅于轼：很重要的一点是提高效率、减少浪费。比如要设计制定出既能更好地兼顾公平又能有效避免效率降低的措施。

记者：您如何看待电力企业绩效问题?

茅于轼：电力企业绩效就是赚了多少钱的问题，赚的钱多就好。但对于电网企业来说则不同，因为它是垄断的。竞争性产品定价政府不用管，竞争就能把价格控制在合理区间，但电网是非竞争性的，我们没有办法选择从这条线还是从那条线引输电、供电，所以就不能完全看赚了多少钱的问题了。

记者：那么新电改的最大获益方是谁?

茅于轼：从个人角度来说，这个问题应该是说新电改减少了哪一方面的浪费问题。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是不站到卖方利益上也不站到买方利益上，而是注重效率，避免资源浪费。所以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免浪费，这样社会就富起来了。不管是买方还是卖方，都要减少资源浪费，得益的不是哪一方，而是整个社会，这是我们的目标。我刚才讲的价格定在边际成本上就是避免浪费的意思。一千瓦时电的社会成本，要包括劳动投入、一次能源消耗、发输配电设施投入等成本在内，这个原则不能改变。现在每千瓦时电的成本可能是1块钱，却只收了5毛，这就把社会资源给浪费掉了。我们要求的是社会利益，就是避免浪费。

记者：理想中的电改应该体现哪些方面?

茅于轼：价格不能解决公平问题，公平只能靠政府救济来解决。不能说人人都吃粮食，我们就把粮价降低，那完全错了。政府要严格界定低收入人群，然后再定向救济他们，而不能靠普遍性降价。公平就是帮助最穷的人，不是帮助中等收入以上的人。

记者：在电改过程中，政府应该如何定位自身的作用?

茅于轼：维持市场秩序，维持公平竞争，维护社会主体的自由选择权，惩罚那些不守信用的人，保护私人财产，这个是政府要做的事。在电改上，政府也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