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油价反弹与沙特的石油战略

基于对市场占有率相对稳固、市场需求前景看好的判断，3月2日，沙特将4月对亚洲原油官方售价（OSP）较3月上调1.4美元/桶，对美国售价上调1美元/桶，对西北欧额外轻质石油官方售价上调0.3美元/桶。

布伦特期货油价从1月的45美元/桶反弹到3月初的超过60美元/桶，原因在于供过于求的状况趋于缓解。美国能源信息署（EIA）预计，全球石油过剩量将从2014年的100万桶/日以上缩减到2015年的62万桶/桶（产需量分别为9376万桶/日、9314万桶/日）。2月10日，国际能源署（IEA）发布的“中期原油市场报告”指出，油价复苏似乎“不可避免”，原油供大于求的局面或将于2015年下半年开始逆转。

国际石油供应增速趋减。EIA预测2015年年底美国原油日产量将从942万桶降至930万桶。在欧佩克与其他石油出口商产量相对稳定的情况下，美国石油产量下降将缓解石油市场供过于求的局面。这也说明欧佩克不减产以拉低油价、打击美国石油增产的策略奏效。石油投资萎缩，2015年BP、康菲、中国海油等企业削减资本开支15%至20%。国际能源公司纷纷裁员，其中斯伦贝谢公司裁员9000人，美国埃克森美孚、马拉松等9个炼油厂的工人罢工，导致美国10%的炼油企业停产。

世界石油需求有所回升。3月4日，沙特石油部部长阿里·纳伊米在德国—阿拉伯友好协会柏林会议上，表示对国际石油需求的回升持乐观态度，认为未来世界人口增加、全球中产阶级扩大势必提高能源需求。根据路透社数据，占世界石油需求增量40%的中国2015年石油需求增长可达3%，而非国际能源信息署预测的2%，其他亚太国家石油需求也将有所回升。欧洲推出量化宽松政策，以及希腊债务风险缓解，有利于欧洲经济加快复苏，增加对原油的需求。低油价可降低世界经济成本、加快经济复苏，长期有利于油价回升。

原先被供过于求抵消的地缘政治紧张因素开始推高油价。低油价威胁产油国社会稳定，也可带来推高油价的政治风险。油价反弹与趋稳表明，沙特等传统石油出口国与美国等页岩油出口方之间的博弈进入深度胶着状态，比拼的是国家综合实力与战略耐力。

油价成为沙特维护地缘政治利益的杠杆。据外媒报道，2月4日沙特利用对油价的影响力，促使普京放弃对叙利亚阿萨德政权的支持。根据美国和沙特阿拉伯官方公布的消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已进行多轮谈判。一位沙特外交官表示：“若石油能够为叙利亚带来和平，沙特一定会竭尽全力与俄罗斯达成交易。”对俄罗斯的影响力与牵制力，成为沙特向美国谋求更多利益的筹码。

寻求石油市场的平衡、促进可持续发展是沙特石油战略与政策的核心。3月4日，沙特石油部部长纳伊米在柏林演讲时声称，“60美元/桶的油价是合理的”“沙特阿拉伯对市场份额的追求不仅是为了满足客户不断增长的需求，我们寻求平静的市场，因为这有利于所有人”。换言之，沙特不光追求短期经济利益，更追求政治、外交、软实力与战略整体利益，积极平衡客户关系，维护可靠石油供应商的国际形象。

而约60美元/桶的油价或许正是沙特、美国、俄罗斯共同接受的最大公约数与博弈平衡点，可谓“一箭多雕”。除了油砂、北极石油、少量页岩油外，约60美元/桶的油价高于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石油开采成本，也是支撑产油国财政的平衡点，同时足以预防美国页岩油及欧洲新能源革命来袭的灭顶之灾，维持沙特本身的国家安全，使沙特及欧佩克守住国际石油市场份额。如今欧佩克占世界石油市场的份额从1970年的五成降至约三成，对国际石油市场仍具影响力。若因减产而降低市场份额，欧佩克将面临定价权持续减弱而被边缘化的风险。

同时，约60美元/桶的油价正好是美国80%页岩油企的盈亏平衡点，不至于使美国页岩油行业遭受毁灭性打击，引起美方施压，损害沙美关系。3月4日，沙特石油部部长纳伊米在柏林演讲时表示，沙特阿拉伯一直欢迎美国页岩油等新的非常规油气供应，因为其有助于应对其他产油国供应中断或地缘政治风险的冲击，以免全球经济因更高的能源成本延长复苏进程，损害沙特的长期能源利益。

此外，约60美元/桶的油价也使饱受西方制裁与油价下跌双重打击的俄罗斯经济得以喘息，毕竟俄罗斯经济崩溃并非所有国家乐见。沙特送给俄罗斯的油价反弹“大礼包”，也会为沙俄关系加分，在叙利亚、伊斯兰国、伊核等问题上获得俄罗斯的回馈。

在世界经济复苏时期保持较低的国际石油价格，是以沙特为代表的欧佩克等石油生产方与消费方达成的妥协，也是顺应规律的能源战略。沙特石油部部长指出，虽然油价下行周期导致石油工业的痛苦，但其利大于弊。沙特的石油开采成本只有4美元/桶至5美元/桶，油价下跌更有利于刺激沙特阿美等石油公司降低成本、创新增效。油价下跌最大的短期利益是让利于消费者和全球经济，包括加快亚太等新兴市场的复苏，降低沙特对美国等传统石油市场的依赖程度。

展望未来，沙特希望供需再次平衡、价格继续稳定。沙特石油部部长主张，所有石油生产国应继续把重点放在确保石油市场稳定上，促进石油生产者和消费者双赢，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长期共同目标。因此，2015年6月欧佩克会议不太可能改变之前不减产的政策，油价仍会稳定在每桶五六十美元。（作者：程春华，北京大学世界新能源战略研究中心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