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非常规油气开发路在何方

编者按：

长达10年的高油价时代催生了以“页岩革命”为代表的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热潮。然而，2014年6月以来国际油价的持续下跌，令火热经年的页岩油气开发进入“寒冬”。业内普遍认为，只要油价无法快速反弹，页岩油气企业的破产案就还会出现。

中国非常规油气研究和开发起步较晚，尚未进入商业化开采阶段，因此国内非常规项目受到的影响不大。但油价下跌着实打击了企业开发高成本油气资源的积极性。

“页岩革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油气产业的未来。在低油价时代，应如何看待国内刚起步的非常规油气开发？如何处理常规资源与非常规资源之间的关系？如何推动技术进步以掌握先发优势？这些问题的解决，或将勾勒出我国非常规油气开发的发展路径——

近日，国家能源局发布《煤层气勘探开发行动计划》，明确2015年及“十三五”时期我国煤层气产业发展指导思想、目标、布局、主要任务和保障措施。

当前，中国能源短缺严重，尤其是油气供需矛盾日益突出。2014年我国一次能源消费总量达38.4亿吨标准煤，其中石油和天然气进口依存度分别达59.5%和32.2%。在此背景下，我国提出要推进能源生产和消费革命。由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能源发展战略行动计划（2014—2020年）》指出，我国在能源生产上要“立足国内”“着力增强能源供应能力”，非常规油气勘探开发日益受到重视。

与此同时，2014年6月至今，国际原油价格呈现出大幅下跌态势，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从100美元/桶以上跌至50美元/桶左右，当前仍无企稳迹象。油价大幅走低，同时拉低气价，将严重削弱油气开发企业的盈利能力，打击石油公司勘探开发的积极性，并将冲击非常规油气资源的进一步开发。

我国非常规油气资源储量丰富。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在2013年公布的《页岩油和页岩气技术可采资源量》数据，中国页岩气的技术可采储量为31.6万亿立方米，居全球第一位，是全球最有潜力的页岩气生产国；页岩油的技术可采资源量为43.7亿吨，占全球总量的9%。此外，我国埋深2000米的煤层气资源量约为35万亿立方米；油砂资源量约1000亿吨，可采资源量可达100亿吨。

从政策规划角度来看，我国高度重视非常规油气开发。目前，我国制定了诸多扶持政策：《全国矿产资源规划（2008—2015年）》指出，要积极推进油砂、油页岩等非常规能源矿产的勘查开发利用；《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指出，重点开发复杂环境与岩性地层类油气资源勘探技术；《“十二五”规划纲要》明确，要推进煤层气、页岩气等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利用；国家发改委《关于保障天然气稳定供应长效机制的意见》表明，中国将加大对天然气尤其是页岩气等非常规油气资源的政策扶持力度。除此之外，《煤层气开发利用“十二五”规划》《“十二五”页岩气勘探开发规划》等政策都在整体规划上对非常规油气开发给予了有力支持。

笔者认为，在当前油价低迷及我国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技术储备不完善的情况下，在非常规能源的开发过程中，我们应充分吸取美国的经验教训，不能盲目套用美国的做法；要因地制宜，结合目前国内常规油气和非常规油气的开发现状，设计一条符合我国国情的非常规油气开发路径。在现阶段油气资源开发上，我国应适当侧重于投资常规油气资源、加强“走出去”步伐，同时加强对非常规油气资源勘探开发技术的研发，加快非常规油气资源开发政策制度设计，通过试验试点提高开采的可行性安全性与环保性。

首先，开发投资的重点依然是常规油气资源。虽然我国常规油气的探明率只有39%左右，低于美国50%以上的探明率，但我国平均采收率为27%，仅为美国的一半，这表明我国常规油气还有巨大的开发潜力。中国不能放弃对常规油气的重点开发，不能剑走偏锋，毕竟常规油气资源的开发体系已经非常成熟，配套设施也非常齐全；应该从提高油气采收率、提高油气勘探成功率等技术层面出发，不断加强常规资源的开发和生产。

美国非常注重本国资源开发，能源战略规划十分强调资源接替的重要性。作为能源消耗大国，若不开发本国能源资源，能源安全难以保障。因此，我国本土油气资源的勘探和开发依然是未来的重点。

其次，要不断加快“走出去”步伐。我国提出“走出去”战略以来，我国油气企业进军海外取得了很大成绩，但还有很大提升的空间。“走出去”要确定主攻方向，做好海外投资项目的收益评估和风险评估，做好区域优选，上下游联动，提高资金使用效率，提高海外项目经营效益，保证海外投资安全，这样我国能源安全才有可靠保障。

再次，非常规油气方面，要做好开发前的宏观调控和技术攻关。在这方面要着重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完善相应的法律法规体系。对于企业进入非常规油气开发，要制定详细的政策；对于可能造成的环境危害，要未雨绸缪，提前做好防范。在开发前期，要注重研究制定相应的环保法规和标准，加强开发过程中的监管和检查，一定要避免重蹈“先污染后治理”的覆辙。

第二，做好技术攻关。适时建立相关的国家重点实验室，加大对非常规油气开发核心技术研究的人力物力投入力度，加强对国外成熟核心开发技术和核心技术人才的引进，切实做好引进、吸收再创造的工作，快速缩短我国与国外领先水平的技术差距，在节水和环保措施上也要加强相应技术的研发。

第三，建立适合中国国情的企业引导机制。由于进入成本高、风险大，不可一味鼓励企业投入非常规油气开发。在本轮油价下跌过程中，美国非常规油气开发商的破产就是教训。要在保证企业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循序渐进，引导企业做好风险防范，以防市场波动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

第四，做好试验试点工作，配套相关设施。我国资源状况复杂，非常规油气资源多分布于地形复杂、人口密集的区域，开采难度大，因此在开发之前要做好试验试点工作，完善周边基础设施建设。

非常规油气开发是一个影响全球能源格局的新因素，这一影响将是长期的、渐进的。美国“页岩革命”也是在其酝酿多年后才最终成功的。就目前动荡的石油市场和我国国情来看，我国还是应该以常规油气开发为主，同时兼顾非常规油气开发前的统筹工作，学习美国的成功经验，不能盲目上马非常规油气开发项目，做好未雨绸缪，这样才能确保中国的能源安全和未来的长远发展。（作者：刘维旭曹红赵鲁涛，为北京理工大学能源与环境政策研究中心石油市场小组成员）

“页岩革命”面临考验

2014年国际油价的“自由落体式”下跌，美国页岩油气开发降温的风险陡增，成为中国油气企业的又一场考验。

页岩油开采成本相对较高。平均而言，美国页岩油气企业需要油价在65美元/桶以上才能盈利；油价在40美元/桶以下时，不到10%的页岩油企业还能盈利；如果油价维持在60美元/桶以下达两个季度，60%至70%的企业将经营困难，不得不减产。

此外，页岩油田具有高衰减性，需要持续资本支出、没有自有现金流，油田开发严重依赖外部融资。一般而言，一个页岩油气井打下去，压裂、出气或者出油，而后续产量的每个月都减少，年衰减率达到60%至70%，必须要再压裂一次，或者通过增加更多的井口才能维持产量，导致页岩油高资本开支。

它山之石

美国的开发经验

美国非常规油气开发的成功，归结起来主要有两大原因：一是国家在政策层面上极力支持非常规油气开发，二是受益于关键技术的研发与进步。

首先，在总体鼓励非常规能源开发的基础之上，美国政府出台了一系列配套法律措施，支持非常规油气开发。其中，《原油暴利税法》中“替代能源生产的税收津贴”明确了从1980年至1992年钻探的非常规天然气可享受每油桶当量3美元的税收津贴，旨在鼓励国内非常规能源的生产。1990年《税收分配的综合协调法案》和1992年《能源税收法案》均扩展了非常规能源的补贴范围。2004年《美国能源法案》规定，10年内政府每年投资4500万美元用于包括页岩气在内的非常规天然气研发。在丰富的页岩油气储量和税收优惠政策下，美国众多石油公司出于商业战略的考虑，对页岩油气开发提炼技术开展了广泛的应用研究。

其次，美国非常规油气开发的成功还受益于关键技术的进步。水平钻井和水力压裂两项关键技术的突破，使非常规油气开发在商业上实现了低成本运作和规模化生产。除此之外，美国非常规油气开发的繁荣还得益于配套设施、产权制度、市场机制、政策支持等一系列条件的发展和成熟。

在环境污染和环境破坏隐患方面，页岩气开采需要消耗大量水资源，可能会造成农业用水紧张。针对页岩油气开采可能带来的环境问题，美国联邦政府及州政府在环境保护方面出台了一系列措施，这些措施涵盖了页岩油气开发的全过程。从钻井勘探到生产到废水处理，再到气井的遗弃与封存，法律法规的严密性与细致性有效保障了美国页岩油气开发过程中的环境保护。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非常规油气成功开发的背后也存在着一系列隐患。结合目前世界石油市场行情来看，美国非常规油气带来的负面影响开始显现。虽然美国“能源独立”取得了巨大进展，但中东的常规油气资源在世界市场依然占有重要地位。美国非常规油气开发所带来的充足的能源供应，不断挑战着欧佩克在世界油气市场的地位。后者要保证中东国家的利益，因此其做出了不减产的决定，进一步加剧了国际油价的下跌。

在这一过程中，最先受到冲击的是投资非常规油气开发的美国本土的中小企业。事实上，除了美国油气开发商和钻井油服商，英国中小型独立上市油企也面临着低油价的考验。随着业内对油价进一步走跌的悲观预测，这些中小型公司已经开始为新一拨开支预算“踩刹车”，为进入廉价时代而重新调整中长期业务规划。（北京理工大学能源与环境政策研究中心石油市场小组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