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所有制改革将增量先行

“混合”有利于国有资本放大功能、保值增值、提高竞争力，但“不混合”也有其存在的现实土壤。那么，发展混合所有制的难点在什么地方？国有和非国有方都是什么心态？是否都需要国有方控股？煤炭行业混合所有制改革下一步最有可能在哪些细分领域先行取得实质性进展？还需要哪些配套措施？为此，《中国电力报》记者采访了业内专家学者——如果说“混合”将释放改革红利，利益共享，那么，“不混合”一定有其利益所在。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研究员白玫说：“倘若现状是有利于行业内既得利益群体，那么他们一定有阻止其他竞争者进入的强烈动机。”中央财经大学中国煤炭上市公司研究中心主任邢雷表示，国资委《关于国有控股上市公司股权分置改革的指导意见》中指出，“在关系国家安全、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以及国民经济基础性和支柱性行业中，要保证国有资本的控制力。”因而，发展混合所有制的核心难点在于政府能否真正放开让民营企业控股，并设计出一套针对国有企业非控股的管理办法和考核机制，以解双方之顾虑。

邢雷认为，在现行体制下，国有资本不控股会导致很多问题。其中之一，就是一旦合作的混合所有制企业经营方面出现风险或亏损，就难以解释到底是存在猫腻导致国有资产流失，还是投资决策失败所致。

这是国有资本方最担心的问题。从民营资本来说，不控股而只是参股就意味着没有主动权，无法制约国有资本方，赢亏都很难自己把握，因而缺乏动力。

中国煤炭经济研究会副秘书长牛克洪参与过煤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过程，亲身感受到混合所有制的优点，也洞悉其中的弊端，他认为过去那些矿务局体制在市场面前已经不灵光了，随着煤炭产业集中度进一步提高，国有煤企兼并民营煤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将是今后的常态，因而国有煤企要认清这一大趋势，自觉主动地去适应并融入其中。

除了过“心态关”之外，混合所有制必然带来企业治理结构的创新，因而，国有煤企还必须探索效率更高的控制力实现方式，真正按《公司法》规范的现代企业制度建立治理结构及运作机制。

牛克洪表示，《决定》吹响了我国国有企业全面改革的进军号，这意味着煤炭市场化改革的成果将得到进一步巩固和拓展，倒退的路子被牢牢堵死。不过，尽管大方向已定，但由于具体操作细则还未出台，因而短期内国有煤企推行混合所有制还有一定难度，“所以大家普遍是在观望、等待、思考的阶段”。

一位国有煤企高管对记者表示，该企业之前曾经与国外企业成立过合资企业，但目前并没有混合所有制方面的部署，因为真正实施起来还有很多不明确的地方，需要国资委进一步的政策。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国资委副主任黄淑和曾经表示，国有企业容易受体制机制的约束，因而需要政府加快干部管理体制、薪酬分配制度、期权股权激励等方面配套改革措施的出台。

不过，地方政府和煤企也并非坐等政策，而是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

记者了解到，6月初，湖北省副省长许克振就在该省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工作会议上表示，混合所有制只是改革手段，不应过多纠结于谁控股，国资委即使不控股，也可以通过“金股”和“优先股”等制度设计来保证自身权益。

比如，很多国有企业担心非国有方存在投机行为。那么如何规避呢？陕煤化相关人士告诉记者，他们的做法是慎选合作伙伴，既要看对方的产业规模与技术优势，也要看项目本身是否具有投资价值，还要看对方的管理是否规范。如果不符合这些条件，就不合作。

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博士后联合会主席程志强非常赞同这种探索。他表示，在经验有限的情况下，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不能一哄而上，而应把握顶层设计方向，先在个别企业试点，积累经验，严控风险，优化规划方案，以实现对国有企业改革路线的全面把握，之后再由点及面，全方位、立体化推进。

那么，在煤炭行业，混合所有制下一步最有可能在哪个细分领域取得实质进展？“风险较大的、最需要花钱的地方，比如煤化工、铁路、港口。这是双方都最有意愿的领域。”邢雷进一步加以解释，目前煤市下行，单靠卖煤已经很难赢利，更遑论发展，非国有资本也没有动力加入，而业界看好的煤化工又具有投资大、回报周期长、风险也较大的特点，这为发展混合所有制提供了可能。又比如蒙西—华中铁路，尽管大家都知道煤炭铁运通道有“钱途”，但其1700亿元的投资额足以让任何一家企业望而生畏，采取混合所有制无疑是最佳选择。

持这一说法的人不在少数。此前，工信部有关人士在中国国际煤化工发展论坛上表示，鼓励大型企业通过多种方式实现产业联盟和战略合作，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鼓励有实力的民营企业特别是下游民营企业以及外商投资企业积极参与煤化工项目建设。

不过，业界对煤炭铁运通道建设采取混合所有制形式也存在异议。

日前，国家铁路局一位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尽管国家鼓励，但民营企业参与铁路建设的积极性还是不高。蒙西—华中铁路的出资人中，除了中国铁投之外，中国神华、中煤能源、国投交通公司、陕西煤化工、淮南矿业等均为与煤炭产业链相关的国有企业，真正属于民营企业的只有伊泰煤炭（出资比例10%）、内蒙古蒙泰煤电集团有限公司（出资比例3.2%）。

某企业人士也对记者表示，公司参与这条铁路的建设，主要是出于完善产业链、发挥协同效应的考虑，但公司的出资比例并不高，“相比其他行业，参与铁路建设的收益率并不高，而且回报来得晚。但参与总比不参与好，否则将来煤炭运输受制于人，市场风险高。”据悉，这家公司现在也有自有铁路，尽管煤炭是亏本销售，但由于有铁路支撑，协同效益明显。

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另一个落脚点，则是增量部分，且不独煤炭行业如此。

牛克洪认为，对于已经建成投运的煤矿而言，需要等待国家进一步出台具体的操作细则才会有实质性进展。但对于新建矿井而言，采取混合所有制问题不大，事实上大部分煤矿也是这样运作的，“新建煤矿项目都要求多元化投资，既可以分担资金压力及投资风险，又可以改变单一的国有企业用人机制及经营体制、治理结构方面的僵化态势，用现代企业公司制来管理，用人权、经营权会更加灵活。”据了解，目前兖矿、山东能源等煤炭集团的新建矿井和其他项目70%以上都是国有控股或国有相对控股的混合所有制形式。

白玫说：“在能源领域对民营资本放开，目前改革阻力相对较小的、较容易操作的应该是增量改革，如新增油气管道、煤层气、页岩气及新增资源开采等。”

对混合所有制经济的国有方和非国有方而言，要享受混合所有制甘甜可口的果实，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某电力企业从事煤炭物流的人士表示，国有企业的优点是融资能力强、制度健全，有一整套完整的决策程序，但也有可能流于形式而趋僵化。在市场经济环境下，机会稍纵即逝，决策效率的高下对企业发展所起的作用有着天壤之别。此外，在用人机制、经营体制等方面也需要创新突破，以更加适应市场的要求。民营企业在用人机制和经营体制都更为灵活，对市场也更为敏锐，与市场接轨更融洽，但有时失之于随意性较强，管理决策不够规范。

“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在管理、经营理念上有很大差别，双方思维方式、工作方式、行为方式都需要磨合，处置不慎的话非但不能优势互补，反而成了劣势叠加，容易两败俱伤，相互不信任。磨合是必然的过程，是发展中的问题。”牛克洪说。

那么如何协调以达到优势互补？牛克洪认为，双方在相处沟通上要有情感因素，相互包容相互理解，建立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沟通机制；民营企业要吸收国有企业精细化管理的精髓，国有企业要学习民营企业的市场意识与灵活机制，要将国有企业的规范性、原则性与民营企业的灵活性、敏锐性有机结合。“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混合所有制企业在应对市场变化、调整经营方向上都更为灵活，更适应市场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