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用天然气“玩转”欧亚大陆

俄罗斯有丰富的天然气，还有强势的普京。在拥有高超地缘政治手腕的普京手里，天然气这根“金箍棒”被用活了，可大可小，变化自如，欧亚大陆的两边似乎都拿他没有办法。  

在西方：用天然气施压，不让西方在制裁俄罗斯的道路上走得太远  

克里米亚从乌克兰独立并入俄罗斯，引发了美欧对俄罗斯的制裁，目前，制裁有逐步扩大的动向。但从目前的制裁手段来看，制裁还是非常谨慎，对俄罗斯产生的影响仍十分有限。首先我们来梳理一下乌克兰局势发展的脉络。  

第一回合：西方胜  

2013年11月21日，乌克兰政府决定暂停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之后爆发了大规模游行示威，示威活动最终一发不可收拾，总统地位岌岌可危。  

2012年2月20日夜到21日上午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同三大反对派领导人进行了长达8个半小时的艰苦谈判，最终达成协议。乌克兰总统府办公室当时发表一份声明，称在协议签署之后48小时内，将通过、签署并颁布一项法律以恢复2004年乌克兰宪法。双方宣布在签字之时起10天内联合组阁并成立民族团结政府。协议规定宪法改革立刻开始进行，并于今年9月结束，这项改革将平衡总统、政府和议会的权力。声明说，总统选举将在乌克兰新宪法通过后立即进行，不得晚于2014年12月。  

协议规定了很多内容，但一天之后便被人们忘记。乌克兰议会于2月22日宣布，总统亚努科维奇无法履行其职权，议会通过投票决定撤销其职务，并将大选日期提前至5月25日。  

2月28日，亚努科维奇抵达俄罗斯，开始流亡生活。  

第二回合：俄罗斯胜  

正在西方社会准备为另一场“颜色革命”的成功而举杯相庆时，俄罗斯终于祭出大招，使用了“上个世纪”的手段，一下子改变了世界地图。  

2014年3月6日，克里米亚议会正式通过脱离乌克兰并重新加入俄罗斯联邦的公投提案，定于3月16日就此举行公投。  

乌克兰临时政府和西方世界立刻发声，认为公投违法，但这并未阻止克里米亚如期公投。3月16日的投票结果显示绝大多数（约97%）选民赞成脱乌入俄。  

3月17日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和塞瓦斯托波尔市议会最高委员会认可了这项公民投票结果。同日，俄罗斯总统签署命令承认克里米亚共和国成为一个独立和主权国家。  

3月18日，俄罗斯签署国际条约接收克里米亚共和国和塞瓦斯托波尔市，并于3月21日将它们作为联邦主体编入克里米亚联邦管区。  

西方开始对俄罗斯制裁：雷声大、雨点小  

西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开始制裁俄罗斯，并逐步加码。美国的制裁最初限于一些俄罗斯官员和乌克兰前高官，制裁的手段不痛不痒，无非是签证禁令和资产冻结，俄罗斯一些官员甚至要求美国将自己加入制裁名单，因为那样意味着自己是一名爱国者。4月28日美国将17家公司纳入了制裁范围。受制裁企业名单中有13家今后需要获得从美国进口产品的许可证，将被拒绝批准推定出口、再出口和其它外国转账。5月12日欧盟加大对俄罗斯的制裁，宣布将13名个人以及两家克里米亚公司新加入制裁名单。而此前，欧盟已经对48名俄罗斯和克里米亚地区政府官员以及商界人士实施制裁。  

截至5月16日，西方对俄制裁的最新的动向是，如5月25日乌克兰总统大选无法成行，美欧将对俄实施第三轮经济制裁，将主要禁止向俄出口高技术含量的能源设备，涉及个人和部分企业，甚至有可能包括“禁止”对俄罗斯经济进行“新投资”。  

制裁对俄罗斯经济有一定影响。俄罗斯联邦统计局的声明称，在2014年1月到3月的期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有0.9%的同比增长，远低于之前一个季度2%的增速。但另有一些数据显示美国的制裁影响有限。据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3月，美国对俄罗斯出口比今年2月增长了9%，同时美国从俄罗斯进口商品比2月增长了36%，超过去年同期增长25%的水平。分析称，3月的美俄贸易数据与全球贸易的大趋势相符，而未显示出美俄贸易即将破裂的迹象。可以说，制裁对俄罗斯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这一点普京也承认），但是这种不利影响还远未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因为西方忌惮俄罗斯使出杀手锏——限制天然气供应。  

俄罗斯反制：通过天然气施压屡试不爽  

在西方的步步紧逼之下，俄罗斯不得不出台反制措施，而通过天然气施压是俄罗斯屡试不爽的手段。  

俄罗斯首先给乌克兰临时政府来了一个下马威——提高出售给乌克兰的天然气价格。  

4月1日，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总裁米勒表示，鉴于乌克兰未能根据去年12月协议偿清天然气债务和及时支付第一季度天然气费用，自4月起乌克兰购买俄罗斯天然气将不再享受价格优惠，由原来的每千立方米268.5美元提高到385.5美元。两天后，俄罗斯进一步提高了该价格。4月3日，俄罗斯终止2010年哈尔科夫协议，而作为俄罗斯黑海舰队驻扎乌克兰境内的交换条件向乌克兰提供的天然气价格优惠也被取消，俄罗斯将售乌天然气价格再度提高至每千立方米485美元。  

在西方不断扩大制裁的背景下，俄罗斯开始对欧洲施压。总统普京5月15日致信欧洲18个俄天然气购买国领导人，确认俄“不得已”决定在6月对乌克兰实行预付款供气，若6月1日前乌方不预付6月份购气款，俄将停止对乌供气。而俄气公司已于此前的5月13日向乌油气公司开出了6月份的预付款账单，若乌方不预付此款项，俄气可能从6月3日起切断对乌供气。  

由于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欧洲国家的管道要途径乌克兰（如下图所示），因此对乌克兰停气其实是在“敲山震虎”，俄罗斯在警告欧洲有关国家，如果制裁进一步加剧，俄罗斯也只好使用这种会带来实质损害的手段。普京当然不希望俄罗斯真的对乌停气，他希望的是欧洲乖乖就范，不要再升级目前的对立形势。这也是为何普京在15日的信中还在呼吁欧洲与俄展开更积极的磋商和对话。  

而18个俄罗斯天然气购买国包括：摩尔多瓦、罗马尼亚、土耳其、匈牙利、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马其顿、捷克、波兰、法国、德国、克罗地亚、波黑、希腊、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奥地利及意大利。  

从这份名单上可以看出，俄罗斯停气的影响范围有多大。虽然由于去年暖冬的影响，欧洲目前有较充裕的天然气，但是长期停气的后果欧洲显然是无法承受的。这也是为何在扩大制裁俄罗斯的问题上，欧洲内部其实并不团结。在能源问题上，俄罗斯无法施压美国，一方面美国在能源问题上从来不依赖俄罗斯，另一方面由于美国页岩油气革命的成功，能源独立程度已经大大增加。虽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呼吁美国向欧洲出口页岩气，以帮助欧洲摆脱俄罗斯的影响力，但这不可能一蹴而就，而且在经济上也未必合算。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欧洲和美国对俄罗斯的态度存在温差。  

设在美国的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俄罗斯项目主任安德鲁•库钦斯也曾表示，“美国要求欧盟强势制裁俄罗斯是不合理的，因为目前来看，美国的制裁措施基本未伤及自身的经济利益。”  

目前局势仍在发展，如果欧洲真要扩大对俄罗斯的制裁，它必须要做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准备。  

在东方：拉拢中国，但在气价问题是否优惠还不得而知  

普京是玩地缘政治的高手，当西方和俄罗斯的对立升级时，普京可以向西方显示其亲近中国的姿态，告诉西方俄罗斯没有西方做朋友依然可以活得很好。在这样的背景下，俄罗斯总统普京将于20日至21日对中国进行国事访问。  

外界对普京此次访华的一个重要期待就是，中俄能否结束长达十多年的天然气供应协议谈判。  

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简称“俄气”）与中石油于2013年3月签署了东线管道对华供气项目谅解备忘录，计划通过输气管道“西伯利亚力量”支线完成供应。俄气公司总裁米勒当时表示，俄气或从中国获得供气预付款。预计俄罗斯将于2018年开始每年对华供应380亿立方米天然气，还可根据情况增加至600亿立方米。合同有效期是30年。  

目前中俄天然气谈判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俄罗斯能源部副部长AnatolyYanovsky5月12日曾表示，俄气与中国的天然气供应协议经过长久的等待已经接近达成。他表示：“可以说，合同98%已经准备好。”但事实上，如果价格问题没谈拢，“合同98%已经准备好”这样的表述意义并不大。  

我国政府官员也做了类似表态。外交部副部长程国平5月15日表示，中俄两国元首有望在俄罗斯总统普京访华期间签署有关天然气领域的合作协议。程国平说，中俄天然气合作是双方务实合作的重要项目。在今年2月索契会晤中，两国元首就加强天然气合作达成重要共识，双方企业已就有关天然气合同绝大部分内容达成一致。他表示，“目前双方的分歧主要在天然气价格问题上，两国企业正在就天然气价格在莫斯科交换意见。如果来得及，两国元首有望在普京访华期间签署有关合作协议。”  

有报道称，俄罗斯方面希望的价格是在每百万英制热量单位10美元到11美元之间，而据信中国方面向土库曼斯坦支付的价格是每百万英制热量单位9美元。在最近的一轮谈判之前，俄气曾尝试提出一个更低的报价来确保协议达成，但是也要求中方提前支付数十亿美元的货款。  

中俄能否签订协议、签订的价格是有利于俄方还是中方，取决于俄罗斯需要中国的程度高，还是中国需要俄罗斯的程度高。毫无疑问，在同西方对立的情况下，俄罗斯需要中国的支持，但俄罗斯目前仍然在争取西方，短期内不可能同西方走向完全对立，因为那样并不符合俄罗斯利益，因此俄罗斯未必给予中国太多优惠。  

4月19日曾有媒体报道，俄罗斯议会已同意核销朝鲜在苏联时期的一笔交易中所欠下的约100亿美元债务，剩余的10.9亿美元的债务将在未来20年被赎回。俄罗斯财政部副部长SergeiStorchak曾对媒体说，这笔钱可以用于两国在朝鲜的共同项目，包括拟议的一条天然气管道项目和一条通往韩国的铁路项目。有分析人士认为，俄罗斯的这种表态有可能是在向中国施压，告诉中国俄罗斯也有多种方案，并不依赖中国，以期中国能够软化立场。考虑到过去中俄石油管线出现的曲折，俄罗斯出尔反尔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中国同样也需要俄罗斯，因为在钓鱼岛问题上、在南海问题上，美国并不支持中国的立场，但目前很难想象中国在天然气价格问题上会让步太多，因为毕竟拖了这么久，而且当前的谈判形势利于中国。中国页岩气、煤制气等非常规天然气的发展也在加速进行，俄罗斯的天然气也只是中国的选择之一。  

双方是否会在普京访华前的最后几天达成协议，不只是当事双方，全世界都在关注，因为不管以何种价格达成协议，这都是影响地缘政治的大事。  

虽然昔日作为世界一极的苏联已经不复存在，俄罗斯的力量大不如前，甚至“衰落”成一个靠出口油气资源赚取外汇的国家，但是普京是一个爱国者，他依然有着大国情结，为了维护俄罗斯的地位，他在最大限度地利用手中剩下不多的好牌，天然气无疑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