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英荷壳牌石油公司(下称壳牌)2004年临危受命的CEO范德伟(van der Veer),2009年5月起担任这一职位的瑞士人彼得·沃瑟(Peter Voser),任务不会更轻松。全球经济危机给了这家能源巨头沉重一击,其欧洲第一大石油公司(按市值计算)的位置在2010年1月被英国BP超越。刚上任的沃瑟发现,公司组织架构的困难程度超乎预料:机构臃肿、结构复杂、反应过慢、成本过高……
这位壳牌逾百年历史上首位既非荷兰籍、亦非英国籍的掌舵人,面对的还有经济危机中脾气不好的股东们——2009年,因为管理层在未达到预定目标的情况下分红,壳牌的股东们投票否决了2008年的薪酬报告。沃瑟的薪水也被迫降到只有前任80%的水平,并且2011年前都不可能上调。
一头银发、娃娃脸的沃瑟,看起来不太像一个铁腕改革家。但是,他一上任就大刀阔斧,2009年内即裁员5000人,并且准备在2010年裁员2000人,实现缩减10亿美元成本的目标。一个明确的方向是,这家在下游业务有传统优势的石油公司,打算把更多力量放在上游。沃瑟计划,在未来三年内砍掉壳牌炼化业务的15%,把钱用到上游勘探的刀刃上。
也许就在沃瑟任内,这家百年老字号的石油公司可能会化身为天然气公司——从2004年起在天然气领域大手笔投资的壳牌,2012年的天然气产量就会超过石油。显然,壳牌认定天然气是减排大势下能源公司的必争之地。
3月16日,沃瑟在伦敦首次以CEO的身份向全球投资者发布壳牌的年度策略报告,本刊记者得以与其他国际媒体对他进行近距离采访。
不待提问,沃瑟主动提及了几天前壳牌与中石油联手发起的对澳洲最大煤层气生产商Arrow Energy的收购。在他看来,帮助“未来几年内会成为壳牌最大客户”的中石油与澳大利亚这个资源大国建立联系,是壳牌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我们不会付太多钱”
新世纪:澳大利亚政府会不会出于对中国的担心阻挠这个收购?
沃瑟:这要由澳大利亚政府来回答了,我很难说。不过因为有壳牌这样的国际大公司,加上中国公司——这代表了市场,我想这个要约应该是他们感兴趣的。还要看接下来怎么发展,但我觉得这对他们是一件好事。
新世纪:壳牌和中石油都会尽最大努力来保证收购成功?
沃瑟:我这人的一个特点就是这样。没错,这是一个战略性的步骤,我准备好了付钱,但我没准备付“太多”钱。
我不会付太多的,而且我觉得中国那边也不会喜欢付太多钱吧。他们跟我们差不多。
新世纪:这是不是意味着有可能收回要约?有一个价格的上限吗?
沃瑟:等我们跟Arrow谈完,我就会告诉大家是什么价格了。不要去猜测价格,就像我老是猜错油价,你也会猜错这个交易的价格。
新世纪:壳牌首席财务官西蒙亨利(Simon Henry)介绍,壳牌未来几年在中国的一个重点是供应天然气。有没有一个明确的量化目标?
沃瑟:中石油集团在未来几年内无疑会成为我们最大的客户,因为最大部分的能源是要送往中国的。我们的确有一个内部的数字目标,但是这不对外公布。不过很清楚的是,在亚太地区,中国、韩国、日本是占绝对主导地位的。在印度、巴基斯坦等国家,我们也会有一些能源供应业务,但中国肯定是未来几年内能源的关键市场,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新世纪:壳牌近年在中国投资了一系列非常规天然气的项目。您对中国的非常规天然气前景如何看待?是否有重点发展计划?
沃瑟:我们把中国放在一个重要的优先位置,这种重视既表现在中国国内(的活动),也包括中国以外(的活动)。
中国在非常规天然气方面有很大潜力,我们跟中石油集团已经致力于此,希望在未来几年内抓住这个商业机会。关于我们正在进行的活动,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细节,但未来几个月内你会知道的。
[page]
风能不可靠
新世纪:壳牌在中国打算投资可再生资源,如风能、太阳能、生物质能吗?
沃瑟:我们对风能方面的投资大部分集中于美国,对欧洲没有什么风能的投资,因为美国作为一个市场比欧洲的吸引力大得多。至于中国的风能,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但目前这段时间我们在中国主要还是关注传统业务。
太阳能,我们已经退出这一领域了。生物质能,我们是有考虑。现在壳牌在全世界已有不少关于生物质能的研发项目,其中一些可能会是中国感兴趣的,目前我只能说这么多。
新世纪:长期来看,未来会有某种可再生能源在壳牌的营收额中达到显著比重吗?
沃瑟:2050年的能源需求会比现在翻番,能源的供给也会相应翻番,我们相信2050年的能源需求中会有三分之一是替代能源。这意味着替代能源在未来几十年内会有巨大的成长——从今天占全部需求的1%-2%,提高到2050年的33%。
对于壳牌来说,我们很清楚要重点关注少数几个领域。长期来看,壳牌会是一个“能源公司”,既涉足替代能源,也涉足传统的油气能源。哪种会占更大比重?我现在还不知道。
总而言之,长期来说替代能源是我们发展的关键。但中短期内,我们会依靠天然气和生物质能作为成长的主要动力。
新世纪:石油呢?
沃瑟:可别看轻石油。这个世界还是很需要石油的。我们也会保持对石油的投资,实际上我们投资中的更大比重毫无疑问还是在化石能源方面。
新世纪:壳牌在替代能源的投入占多大比重?
沃瑟:我们现在不把它计入资本支出。我们的研发预算中大约四分之一是给替代能源的。
新世纪:如果电动汽车发展起来,你是否对传统能源担忧?
沃瑟:要在未来20年内使电动汽车上路,这不困难,难的是电从哪儿来?现在世界上大约有10亿辆汽车,到2050年可能是20亿辆,那时电动汽车的比重大概会达到40%。不过,电动汽车所使用的电力绝大部分还是来自煤电,这实际上提高了二氧化碳排放。所以,很多讨论还是在于怎么发电。
现在看来,风能不行,因为大气并非完全可靠,到2050年风能比重只会有1%。天然气肯定要占重要比重,一些国家可能还会采取核能发电。不能用一种会导致更多二氧化碳排放的方法来发电。这对于中国、印度这样巨大的市场尤为重要。
新世纪:壳牌去年在伊拉克也参与了几次石油区块竞标,在伊拉克的项目进展如何?
沃瑟:壳牌现在在伊拉克有两个石油区块的权益,一个是马吉努油田(Majnoon),储量380亿桶,同马来西亚石油天然气公司(Petronas)合作;另一个是西古尔纳油田(West Qurna),同埃克森-美孚公司合作。
壳牌是马吉努油田的运营方,从3月1日开始,我们已经进入实施阶段。西古尔纳的运营方是埃克森-美孚,他们现在也在类似的阶段,准备未来的生产。
这两个油田都是相当成熟的油田,不需要做很多勘探方面的工作,主要依靠我们的技术和能力生产。预计到2015年,马吉努的日产量可达17.5万桶,然后就可以开始按照合同数量开采。
新世纪:去年在伊拉克的竞标中,最大的赢家是中国和马来西亚这些新兴市场国家的石油公司,竞得的权益远超过壳牌等大型国际石油公司。是否国际石油公司对伊拉克的风险更为谨慎,而中国、马来西亚等国家出于对能源的渴求更冒险?
沃瑟:是有一些这样的因素,包括渴望的程度、风险承担的水平、还有马来西亚和中国政府也对他们更为支持。当然,我们的预算要小得多,背后没有像中国那样的主权财富基金支持。所以我们需要采取一种减轻风险的方式。我想大部分国际石油公司也是这么做的。
新世纪:关于二氧化碳减排,有人主张碳税,有人主张发展碳交易市场,你更支持哪种?
沃瑟:我们强烈倾向于市场驱动的机制,因为税收并不能激励企业减少碳排放。政府总是有很多用钱的地方,税收可以为二氧化碳的市场解决方案提供激励?我对此持怀疑态度。市场驱动的解决方案,会让你看到自己付出的代价逐年减少,这提供的激励要好得多。
新世纪:不过欧盟碳交易系统(ETS)在配置资源方面并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
沃瑟:很多批评都是正确的,我们就是应该改进。我们不能指望市场驱动解决方案从第一天开始就运作得很好,可能要经过十几年。可能在早期市场机制成熟前,要有一定的政府干预。但我会给它这个机会,而不是通过税的方式。要知道,征税肯定是每个国家规定自己的税制,这会导致保护主义等问题。我们对此很担忧。这样做会扰乱国际贸易流向,那会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