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能源行业进入“微利”时代之时,几乎所有的“煤老板”都面临着产与停的痛苦抉择如何转型,成了摆在“煤老板”们面前的不二选择。其实煤炭转型,省委省政府早已谋划,提出了“三化目标”,但真正的转型还要靠“煤老板”自身。
西安高新区某幢写字楼的17层,56岁的张醒年(化名)有一间约500平方米的茶室。清一色的中式明清家具,褐色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瓷器。
茶几主座上的张醒年身体有点发福,满脸谦和的他给每一位访客添茶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
尽管茶室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名人书法,但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茶室角落里的汉白玉象棋桌。据说曾有人出380万购买,但主人没有答应。“汉界”两边的棋子均镶金嵌银,每一枚的价格均在30万元以上。
张醒年操着一口浓重的陕北口音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于是,话题打开了,从过去的经历到了如今的“转型”……
20年“蜕变”
从中巴司机到亿万富豪
1957年出生的府谷人张醒年民办教师出身,上世纪80年代初为了养家,辞职到府谷和榆林等地打工,还一度跑过延安到榆林的中巴,但这些营生都让他的生活仅仅维持温饱。
1994年冬天,张醒年在延安往榆林的半路上捎了一个从北京回来探亲的知青。由于谈话投机,“知青”告诉张说,自己有个亲戚在铁路上,有渠道能搞到火车皮,建议张醒年去“贩煤”。
开始厌倦了跑中巴的张醒年当天回家就以4万元的价格转让了中巴车,然后加入到了“煤贩子”行列。
由于有这位“知青”的帮助,加之自己这些年跑运输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虽然起步晚,但张醒年的生意却比同行好许多。
1996年2月,依靠“贩煤”积累了第一笔财富的张醒年收购了当地村子一个4平方公里的集体煤矿。当时对方要价5万元,张醒年还价三万五,村干部说晚上回家考虑一下。当夜,张醒年便让人给村干部送了一个5000元的“红包”,第三天,煤矿以3.5万元成交。
由于当时煤炭价格很低,许多煤炭销售出去后很难“回款”,张醒年没有大规模开采,而是继续做“倒车皮”业务,并在府谷和神木都注册了“煤炭经营运销公司”,张醒年是大股东,那位“知青”是二股东。
从1996年到2003年,张醒年主要做“贩煤”营生,用他的话说就是“倒卖信息、吃差价”。偶尔煤炭市场供不应求,他才开挖自己煤矿的煤炭。“当时主要靠人力开采,劳动强度大、效率低。”张回忆说。
2003年年底,张醒年一算账,自己家的存折上已经有了89万元。那一夜,他和两个儿子喝了个大醉。他对儿子说,咱有钱了,“大”(音,陕西话,爸爸的意思)终于不怕给你俩娶不到媳妇了。当年秋天,有邻村熟人找到张醒年,表示愿意出500万收购张名下的煤矿。被500万数字惊呆了的张醒年赶快电话询问那位“知青”,电话里对方哈哈一笑说:“老张,少了700万咱不和他谈。”
邻村熟人不断地来张醒年家动员他卖煤矿,双方经过20多天的“谈判”,最终煤矿以800万成交。
一个月后,张醒年花900万在神木县买了一座煤矿,约5平方公里。他和那位“知青”的股份比例依旧7∶3。
2007年,张醒年作价7000万把煤矿卖给了神木人杨老板,同时用回收的资金在5家不同的煤矿入股。随后两年,他的资产很快过了亿元。
2009年,朋友告诉张醒年,他卖给杨老板的煤矿被温州罗老板以10亿元价格收购。张醒年听后一阵揪心的痛。
“在陕北煤炭资源行业,真正赚了钱的是倒卖煤矿的,也就是你们媒体说的"炒煤矿",多数煤老板都有过这样的经历。”6月13日,张醒年对本报记者说。
进军鄂尔多斯房地产
房价大跌前“抽身”
2009年底,张醒年带着大儿子来到和榆林毗邻的内蒙古鄂尔多斯,当时的鄂尔多斯“经济神话”刚刚崛起。在朋友的劝说下,张醒年开始介入房地产业。由于他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他的主要业务就是帮人融资。说白了,就是放高利贷。刚到鄂尔多斯时,张醒年将自己带去的1600万元借给了当地的地产商何老板,对方每月付给他利息48万元。
“融资”让张醒年一下子看到了商机。他开始从府谷和神木等地广泛吸纳民间资金到鄂尔多斯,并支付资金提供者1分5的利息。然后,他再以3分、甚至3分5的高利贷放出。仅此一项,张醒年每月吃的“利息差”最多时竟高达百万元。
在鄂尔多斯一年半,张醒年成了“亿元户”,并开始操盘房地产。在鄂尔多斯的“造城运动”中,他和他的合作伙伴开发的楼盘均价在1.5万每平方米。
2012年春节前,张醒年飞到海南动员那位“知青”到鄂尔多斯参与房地产开发,但对方听后淡淡地说,你也赶快收手吧,否则你会很惨的。
张醒年一直视那位“知青”为命中的贵人,所以在听了对方的提醒后,他将自己在鄂尔多斯的地产项目全盘转给了合作伙伴。
就在他刚刚处理完鄂尔多斯的所有工作准备回陕西的2012年夏天,鄂尔多斯房地产业遭遇崩盘,几乎所有地产项目均陷入停工,经济泡沫破裂,房价大跌。
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的张醒年从鄂尔多斯直接到了西安,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融资了。
在西安,张醒年在西安高新区买了一幢写字楼,开始过“收租”的日子。如今的他每天都过着喝茶、聊天,宴请亲友的惬意生活。
其间,不时有朋友熟人从榆林过来,动员他回去继续经营煤矿,也不时有人动员他在西安参股房地产业,但张醒年都无动于衷。他呵呵一笑说,这些行业都太没有安全感了。
数次打算脱身转型
但错失良机
张醒年也被人骗过。2007年,就在他变卖第二个煤矿不久,朋友胡老板找到他说,府谷县有一个煤矿4500万可以拿下,要他参股。由于交情多年,他就给了对方1000万。
几个月后,朋友将1000万如数退还,说手续没有办下来,煤矿没买成。半年后,胡老板出事了,在澳门赌博欠债被抓,据说输了7000万。
张醒年这才听说,胡老板当初的确花4500万买了一座煤矿。煤矿刚到手没几天,就有南方人找上门,愿意出9000万收购。
9000万到手后,胡老板用其中的4500万偿还了包括张醒年在内的“集资”,剩余的4500万为转手利润。
还有一个当年一起“贩煤”的孙老板,说在西安投资了一家电子制造业的公司,希望张入股。张醒年多次到西安等地考察,感觉这个行业前途不错。但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划款时,突然发现孙老板在银行有许多贷款。再后来,孙老板因资不低债,企业被法院处理。其间,张醒年也曾考虑过转型做汽车销售,或文化产业。但由于自己对这两个行业都不熟悉,考虑再三,最终他选择了放弃。
2011年夏天,张醒年将自己在5家煤矿入股的6000万元撤出,又投入资金共计1.3亿元,入股另外一家煤矿,占股份20%,成为第一大股东。半年后,张醒年决定撤资进军陕北某县的市政建设领域。但意外的是,当他在股东大会上提出该想法时,遭到了其余8个股东的一致反对,转型没有成功。
如今,煤炭价格从鼎盛时的600元每吨一路下跌。如今煤价每吨二三百元,但成本加上各种税费也接近300元每吨,煤炭行业的暴利时代一去不返。
在张醒年的圈子里,转型最成功的莫过于张的挚友陈老板。出生于1961年的陈老板是神木县中鸡镇人,和张醒年生活经历相似,当过农民、外出打过工,后来从“贩煤”起家、进而发迹。
2010年夏天,就在煤炭市场还依旧火热的时候,陈先生突然将名下的两个煤矿全部出手,变现11亿后,在北京海淀区购置了两幢写字楼,开始过“收租”日子。随后又投资医药行业。
要转型
先不能让贷款压倒
进入2013年,“钱荒”让榆林的“煤老板”普遍感到了压力。无论是昔日腰缠万贯的行业大佬,或是行走在陕北各地怀揣各种信息的“煤贩子”,大家一致体会到:煤炭行业的黄金十年正在终结,取而代之的是市场低迷、价格下滑和整个产业进入“微利时代”。
“如果不转型,将有一半民营企业被市场淘汰。”府谷“煤炭大王”高乃则担忧地说。
如何转型?高乃则身边的一位“智囊”对记者说,政府只能给予指导性意见、给政策,真正的转型还要靠“煤老板”自身。但问题是如今的“煤老板”多数都陷入了“被套无钱”的困境,根本没心思来考虑转型。
一位长期研究“府谷模式”的该县干部认为,如果说2011年的当地煤炭行业是得了“感冒”,那么如今则已是“重症”中期。该人士形容当前地方政府去年以来出台的多项补贴扶持措施为“化疗之于癌症,效果还有待观察”。
最近,张醒年的茶室总是客人不断,其中大多数都来自榆林。大家在一起谈得最多的话题却不是转型,而是如何“解套”因为几乎每一个“煤老板”在银行都有大量的贷款。尽管“煤老板”们也用这些贷款投资了煤炭外的一些产业,比如兰炭生产、洗煤场、金属镁生产等。但由于这些行业都属于煤炭衍生出来的能源化工产业,所以无一例外地都受到了冲击。
而多位接受记者采访的“煤老板”均表示,转型于他们而言太遥远和空洞,如何守住如今的产业,能不让银行的贷款压倒才是他们当前最急迫的。
煤炭转型
要拉长产业链 增加附加值
关于煤炭产业转型,省委省政府其实早已提出“三化”,即“原煤向电力转化、煤电向载能工业转化、煤油气盐向化工产品转化”,原省委书记赵乐际也曾经说过,不能把卖煤作为唯一的发展模式。
榆 林市政府也提出了转型 目 标把榆林 建 成世界级能源化工基地、陕甘宁区域中心城市、资源型地区可持续发展示范区,让榆林从能源基地向立体能源中心、从资源型城市向价值型城市、从高碳发展模式向低碳发展模式转变。
去年10月23日,榆林市市长陆治原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挖煤卖煤的老路不能再走了!而如果进行资源转化,拉长产业链,增加附加值,企业就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陆治原表示,榆林的发展既要“围绕煤”,还要“跳出煤”,大力发展非能源产业。比如说装备制造业,给能源企业生产各类机械,这是个很大的市场;还有风能、生物能等战略新兴产业;还要发展文化产业和现代服务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