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低油价消耗战

2016年将至，国际原油市场却并未沾染新年的节日喜庆。美国正试图在油价低迷的时段，用一套金融、市场和产能的组合拳，继续与来自中东和俄罗斯的原油生产商博弈，以此赢得这场目前还看不到终点的石油消耗战，并顺带找回自己的地位。

对于国内油企和整条石油产业链上的企业而言，在油价低迷、需求疲软和环境保护等外部条件的约束下，企业的发展规划如何能够兼顾质量、效益和可持续，正在考验决策者的智慧与胆识。

没人再愿当机动生产者

对于持续走低的油价，美国一直都在推波助澜。美联储在12月FOMC会议上宣布加息，这让不断走低的国际市场雪上加霜。美国此前就曾发声表示，本国非常规技术进步能够继续拉低页岩油气的开采成本，但这并没有遏制OPEC用低成本优势挤压页岩油的野心。现在，美国又通过加息和石油出口解禁，祭出美元和市场的力量，一场长短未知国际石油市场消耗战变数更多。

石油作为国际市场上活跃的大宗商品，包括OPEC、俄罗斯以及正在摩拳擦掌希望回归的伊朗和经济濒临崩溃的委内瑞拉，都是因为依赖能源输出而被国际油价左右，无一例外都希望油价尽快回暖。但是，当前世界上最为重要的一个大宗商品市场发生了改变，这就是中国。不管描述中国是用发展增速换挡还是经济进入“新常态”，总之一句话需求少了，包括石油在内的国际大宗商品需求降低，那些生产资料的价格自然下跌。目前，铁矿石价格腰斩，而动力煤和原油价格在已经跌掉了三分之二。

要想让作为“工业血液”的能源的价格恢复到理想水平，例如油价升至100美元以上，中国的需求至关重要。但是，首先中国工业领域已经普遍过剩，面临着去库存压力，继续加大投资已经不现实；其次，由于美国强调贸易平衡和欧洲经济疲弱，中国的产品在这些主要出口市场上需求也在减低。现在看，投资和出口都无法迅速拉动中国工业经济回到十年快速发展的状态，那么中国转向能源强度更低的发展模式对全球能源发展趋势都有着重要影响。

那么，有没有一个新的力量接替中国帮助国际油价起飞呢？国际能源署近期发布的世界能源展望2015中，印度将站在世界能源舞台的中心。目前，印度是全球第三大经济体，但能源消费只占全球的6%。展望中预测，到2040年时印度人口将在增加3.15亿，成为全球煤炭消费增长最快的国家，石油需求将会接近1000万桶/天，石油进口依存度将达到90%。

虽然作为潜在需求者的印度有些远井不解近渴的味道，但国际能源署的预测却表明在中国需求降低、新的需求市场救星还没出现的时候，国际油价低位徘徊的状态不可避免。加之整个油气行业正受到可再生和清洁能源等替代能源的挑战，各产油国都需要拿出一只手共同举着杠铃，还要腾出一只手带上拳击手套互博。

OPEC多年来围绕标杆油价来调节产能，产量减少最明显的是在1985年，当时油价往下跌时沙特充当了“机动生产者”，将产量从1000万吨降到了1986年360万吨，减掉了自己三分之二的产能，就为了维持这个所谓标杆油价。原中海油能源研究院首席能源研究院陈卫东认为，由于整体供应过剩和中国需求的降低，沙特决心不再干这个傻事。因此，在本月4日的欧佩克部长级会议结束后表示拒绝减产，欧佩克的原油市场月度报告显示，11月份欧佩克的原油日均产量较上个月提高23万桶至3170万桶。

从2014年6月油价开启断崖下跌模式，世界各产油国为了维持财政收入和保护市场，一直声称不愿减产。即便页岩油生产需要更高的成本，美国在这个影响油价的重要因素——产量上也从未松口。但是，美国能源信息署近期预测，2016年美国页岩油开采商将把创纪录地将产量削减57万桶/天。减产可以说是某种形式的缴械投降，是石油输出国组织在向市场大量投放原油、继而压低油价并向全球高成本开采商施压时希望看到的局面。

与财大气粗的OPEC和美国相比，国内经济更加依赖石油出口的俄罗斯和伊朗等国在减产问题上的回旋余地则更小。

出口解禁，美国让市场出力

数据显示，油价下跌目前并没有令美国原油厂商缩减产能，美国油田技术服务公司贝克休斯近日发布的数据显示，美国运营的油田钻井数量出现上升。据美国能源信息局公布的数据显示，美国日均原油产量增加1.2万桶至917.6万桶，仍处在高位，美国全国的商业原油库存增加480万桶至4.907亿桶，目前的库存水平较去年同期高1.107亿桶。

美国参议院12月18日以65：33投票结果通过了为政府拨款1.1万亿美元、减税6800亿美元以及取消石油出口限制的议案，将送交奥巴马总统签署成为法律。这一议案的通过意味着长达40年的原油出口禁令最终解除。

美国原油出口禁令可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期间，阿拉伯石油禁运使美国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而当时美国国内石油需求高涨，原油产量从1970年达到峰值后持续下滑，恰逢国内也面临着严重的通胀。面对严峻的形势，美国连续推出了多项法规来限制本国的原油出口并控制价格。

*1974年，美国政府通过了《紧急石油分配法案》，成为第一个限制原油出口的政府法规。
*1974年，美国将原油加入《出口管理法案》中的商品控制名单，原油出口开始被严格限制。
*1975年，美国《能源政策和节能法》成为又一部禁止原油出口的法案。
*1979年，美国原油出口禁令被编纂进《能源管理法案》。

虽然一众倾向美国的媒体和智库纷纷表态美国解除原油出口禁令并不会立即对短期原油供应和油价造成大的影响，但截至12月19日凌晨收盘，美国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WTI）1月交割的原油期货下跌0.6%，报每桶34.73美元，创2009年2月份以来最低收盘位。

随着页岩革命兴起，美国油气产量大幅增加，解禁原油出口有利于美国石油业以较低价格扩大国际市场。国内分析人士在2015年初就曾分析，石油出口禁令已不适应页岩油气革命下的新形势要求， 首先，美国原油产量已扭转下降趋势，步入快速增长期。在页岩油革命的带动下，美国于 2008 年扭转了原油产量下降局面，生产开始回升。 其次，美国炼厂系统不适合加工大量轻质原油，原油生产与炼制结构矛盾越发突出。

行业数据显示，如果美国于2015年解禁原油出口，到2020年，美国原油日产量将比不解禁多130万桶至290万桶，年均带动美国新增就业岗位20万个。尽管禁令解除会限制WTI对布伦特原油的折价幅度，但基于运输成本的存在，WTI必须至少低于布伦特油价4美元，美国石油才有动力出口。对于美国原油生产商来说，现在出口石油没有价格优势，也没有紧迫性。然而，未来几年，随着美国原油产量恢复增长，美国石油的优势将会变得大得多。

在加息周期中，以美元计价的原油等大宗商品将在较长时间内面临下行压力。美国增加出口，打压石油价格，同时配合美元的力量，在顶住OPEC挤压页岩油市场的同时，增加打击俄罗斯内部经济力道并降低俄在中东地区的话语权，美国在这场石油消耗战中算盘敲得似乎更响。
中国油企需直面资本回报

中石油集团公司近期召开的董事会上，王宜林董事长表示“2016年将是公司发展极为困难的一年”。中国石油集团“十三五”规划编制工作领导小组第二次会议内容透露，“十三五”将是一个大变革大调整时期，从国内看，经济结构持续调整，国有企业改革深入推进；从国际看，油价持续低位，能源市场发生深刻变革。整体发展环境存在众多复杂的不确定因素，规划的编制面临诸多困难和挑战，是历次五年规划编制中难度最大的一次。

现实的情况是，我国石油、天然气、煤炭和电力等行业的能源央企当中，虽然具体问题与中石油各不相同，但对于未来规划的编制工作却都承受着一定的压力。

能源行业多年来一直在持续投资，伴随着举国体制和行政垄断，形成一面是煤炭、电力等行业相对过剩的产能，一面又是新能源和清洁能源等领域曲折发展的不理想状态。但是虽然表面看是在投资和消费市场形成了竞争，各自也有各自的规划，但谈及现状和未来发展，哪个行业似乎都不太满意。

油气行业企业编制规划进展的相关信息中，中石油表示要切实依据计划和预算安排抓好生产经营，也在多个场合表示公司要突出开源节流、降本增效，通过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走低成本发展之路。要以调整业务结构、优化资产配置为核心，提升运行质量效益。

中石化董事长王玉普曾表示，要着眼长远，做好公司未来发展规划。前提是要把握好国内外宏观经济大势和石油石化行业发展方向，突出改革引领、创新驱动。要密切关注国企改革总体方案的出台，贯彻落实好中央关于深化国企改革的方针政策。

但眼前的问题是，已经披露的“三桶油”前三季或第三季度营收数据中，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无一例外油气销售收入下降。即便如此，中石油等作为资源型企业，油气勘探业务是主营业务的重中之重，储量是公司生存发展的基础，“要始终把勘探工作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任何时候都不能动摇”。

“十二五”期间，中国石油累计新增油气储量当量56亿吨，占全国同期新增油气储量当量的58%。一位曾在央企负责勘探开发管理工作的人士向中国能源网表示，都说中石油占了那么多地方为什么不探，不是他们不想探，油公司有很大的产量压力，但是我们国家资源禀赋决定了他们找不到更多的资源。所以，在低油价情况下，上游领域加大投资并不能缓解经营压力。

其实，与埃克森美孚每年几十口新增探井数量相比，中石油每年新增探井至少多出几十倍。“中国本身就是陆相生油，而这几十年你不能说‘三桶油’不认真去做这件事，他们已经把这些地区翻腾了几遍了。”有业内人士表示，归根结底还是现在油气的生产方式不可持续。粗略统计国内原油生产成本在60-70美元/桶，而海外在40美元/桶左右，国内生产一桶将近赔半桶的钱，“只是我们能够现在还撑得住，但是油价再持续低下去，可能就撑不住了”。

按照中石油的表述，低油价造成效益大幅下滑，“人往哪里去，钱从哪里来”成为各油田面临的挑战。一直以来，“增储上产”是从油公司到油田的追求，同时也是国家在规划中的要求。但是，油价持续低迷的形势下，如何权衡石油央企责任和经营，是一个不小的命题，同时对于能源安全也需要重新考量。

在油气行业形势和国内油气改革推进的背景下，油气企业已经开始对资产进行整合，也有声音认为一些处理资产的动作是“筹钱”的表现。当前，油企经营面临着极大的困难，传统以储量和产量考核企业的思路需要重新定位。随着下游逐步放开，形成的倒逼机制一定程度上会令企业重新思考自己的经营思路、调整经营策略。伴随国企改革中从“管资产”到“管资本”为主，企业发展自然会将资本回报作为重要依据，这也是最现实且最省力的改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