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宝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4”上的讲话

编者按：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承办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4”年会于2014年3月22-24日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在24日上午举行的“探索低碳发展之路”对话上，国家能源委员会专家咨询委员会主任张国宝作了能源发展问题的主题演讲。

各位来宾早上好！

由于时间关系我直奔主题，想利用这个讲坛讲几点我对能源的看法。

一、中国能源工业发展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过去30年，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能源供应紧张的状况，因而增加能源产品的产能、保障供应一直是能源工作的主要任务。但是，现在这一状况已经在改变，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第一大的能源生产国和消费国。2013年我国能源消费达37.6亿吨标准煤，如果用国际上通行的标准油计算，大概是26.3亿吨标准油。去年，中国的电力装机容易达到12.5亿千瓦，总量实际上已经超过美国，成为世界上装机容易最大的国家。事实上，2013年中国能源消费的增速和石油进口的增速已经在显著的下降，去年中国能源消费只增长了39%，和前十年几乎是两位数的增长速度相比有了显著的下降。去年中国石油进口只增长了1.8%，也和过去几年相比有了显著的下降。当然这里的原因首先是中国的经济增速在放缓。其次也是结构调整和节能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电力和煤炭供应紧张的时代，可以说已经过去。去年我们发电装机平均发电小时数只有4511小时，比前年减少了68小时，通常这一数字根据需要可以达到5000甚至6000小时，所以总的来讲我们发电小时数并不高。在有些地区表现的更为明显，像中国的东北地区可能发电小时数要更小一些。煤炭也出现了供大于求的状况，价格显著的下跌，从高峰时期的850元/吨左右的下水煤，到现在只有550元左右，可以预计今年不会出现电力和煤炭供应紧张的状况。能源工作的重点已经从过去增加产能、保障供应转向结构调整、技术创新和大力发展新能源、大力发展可再生资源的新阶段。这是我对当前能源工作的看法。

二、关于中国能源的对外依存度问题。对于中国能源面临的挑战，尤其是中国原油的对外依存度近几年来持续增长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国际社会和中国国内的广泛关注。但是，不可忽略的一点是，中国能源整体的自给率仍然高达90%。具体而言，我们去年一共消耗了37.6亿吨标准煤，即26.3亿吨标准油，而去年我们本国自己生产33.88亿吨标准煤，也就是23.7亿吨标准油，所以整体能源自给率高达90%，目前这个数字仍然高于美国，根据资料显示，美国2012年本国的能源自给率是81%，虽然这两年自给率也在提高，但是还达不到90%的水平。其实，引起国际社会注意的主要是中国进口原油的数量。2013年，进口原油2.8亿吨，对外依存度高达58%；进口天然气530亿立方米，增加25%，对外依存度上升到了31.6%，其中管道气和以LNG形式进口大约各占一半，去年进口了大约1700万吨LNG。中国石油和天然气对国际市场的需求依存度这种趋势，预计在未来还将继续，所以，扩大国际合作、扩大能源领域的对外投资以及在国内发展石油替代产业是我们能源工作应该要重视的课题。例如，鼓励电动车的发展、煤炭的转化利用，在中国适度开展煤质油、煤质烯烃和大力发展轨道交通为主的公共交通等这些以其他能源替代石油能源的一些做法，理应给予很大的关注。以烯烃为例，在中国所消耗的原油当中，实际上有大约8000万吨左右，不是作为能源而是作为化工原料，大部分用来生产乙烯，但是由于新技术的出现，用甲醇代替传统的油制造烯烃，已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现在用传统石脑油制造烯烃已经面临很大的压力，这点石化界应该引起高度的关注。

三、应该继续大力发展可再生资源和核能。日本福岛核事故后，有些国家提出弃核的打算，但是我仍然坚持认为中国应当继续适度的发展核电。现在中国运行的核电只有17台，核电的发电量只占全部发电量的2%，在全世界有核电的国家当中，中国核电的发电量排名第六，但是核电占整个发电的比例，中国排名第30位，几乎是所有有核电国家的末位。就以我们的邻国韩国为例，他的国土面积和人口总量大体相当于中国浙江省，但是它有23台核电机组，已经高于中国的核电装机容量。另外，水电在中国可再生资源当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以2013年1—8月份的四川数据为例，四川水电的外送达到395亿千瓦时，相当于减少煤炭消耗1343万吨，减少二氧化碳排放3760万吨，减少烟尘排放13.23万吨，减少灰渣376万吨。在四川省煤电的平均上网电价为0.49元每千瓦时，而水电的上网电价只有0.288元每千瓦时，创造了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今年中国可再生资源、非化石能源增长显著，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费的比重去年是65.7%，比前年同比下降了0.9个百分点，非化石能源的消费占一次能源消费的比重由2012年的9.1%，提升到了2013年的9.8%，提高了0.7个百分点，但是距离2015年非化石能源的比重达到11.4%的目标，还有1.6个百分点的距离，也就是说从今明两年时间，平均每年必须提高0.8个百分点，任务仍然非常艰巨。

中国现在可再生资源的装机容量已经达到了3.6亿千瓦，占我们全国装机容量的30%左右，发电量也已经占到近1/4—1/5，因为前年是21%，去年估计接近25%。这个25%就已经是由非化石能源发电。

四、关于雾霾的治理。这是近年国际社会、中国政府以及中国老百姓非常关注的一个问题。对于雾霾产生的原因，专家有各种不同的解读，有说汽车尾气造成的，有说煤炭燃烧造成的，甚至有的说是老百姓做饭引起的，以我的观点，这些讨论没有必要，很显然汽车尾气和燃煤都是造成雾霾的重要因素。2013年，我曾写了一篇关于雾霾治理意见的文章送给了中央领导，在这个文章当中主要讲到，要加快我们国家产业结构和发展方式、能源结构的调整。对于能源结构的调整我想提几点具体的建议，第一应该发展核电，增加核电在整个能源当中的比重。在现代技术条件下，吸取以往核电的一些不安全的教训，核能是可以做到安全利用的。第二要继续淘汰小的高耗能电厂和分散的小的锅炉。在我任期内，一共淘汰了7500万千瓦的小燃煤机组，今后淘汰小燃煤机组的任务仍然十分繁重。借此场合，我也表达一下对中国建设特高压电网的看法。我认为在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装机容量的国家以后，发展高效的特高压电网是非常必要的。有些人担心全国搞成一张网会不会增加电网的垄断，会不会因为电力安全事故导致较大范围的电网垮塌，其实这些担心我认为在现代技术条件下都是可以得到排除的。

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杰里米•里夫金在他的畅销书《第三次工业革命》里谈到，今后要像现在的信息互联网一样形成新的能源网络，分散的发电和用电单位，就像我们现在信息互联网上无数的终端用户一样，每个微小单元的发电都可以把自己的能量送到网上去，而每个需要电力的用户也可以从网上获得自己需要的能源，如果这样的设想能够成立的话，就必须要有一张互联互通的电网。我最近陪同美国IES公司的董事长访问了国网的调度中心和西安电力设备制造厂。他对中国现在电网的网络感到非常赞赏和敬佩，他认为美国真的是需要这样的电网但是因为美国历史形成的复杂的电网系统使他们很难进行改造，非常羡慕。另外，克林顿总统时代的能源部长理查森先生也是我的好朋友，他最近专门在美国政务网站发表了一篇政论性文章，他认为美国电网应该向中国电网学习。所以我说中国的电网是墙里开花墙外红，国内争论不休，国外赞叹不已，如果能像传统的互联网一样，一些微小的单元都可以把自己的屋顶的太阳能发电，分散的风力发电，生物制发电，波浪能发电，废弃物发电，都送到网上去，用户都从网上获得能源，没有一张互联互通的电网怎么能做到呢？有的人强调分布式供电系统，我觉得他们在理解上可能有些偏颇，分布式的供电不是自我封闭的自发自用，也是要和网络进行连接，把自己富余的电力送给别人用，在自己不足的时候也可以从网上得到资源。还有人说直流没有争议搞直流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搞交流？我相信这个问题在100年以前爱迪生和特斯拉的争论中已经回答了，大家看看我们现在的电力难道只有直流，难道只有交流吗？为什么直流和交流都能运转，因为电网的特性，不是光是直流就可以解决电网所需要的一切，包括在直流进入双基闭锁的时候如何进行有功和无功的补偿，都需要交流来完成。

我的发言到这里结束，希望没有占用别人的时间，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