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聊胜于无但应值得肯定的积极的减产行动

虽然数量没有达到预期，有关国家的减产仍需落实，但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全球大萧条，停止价格战无疑是理性并值得肯定的举措。

北京时间4月13日凌晨，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官网发布第10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特别）会议公报，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同意自2020年5月1日起减产970万桶/天。至此，国际石油市场和国际社会期待的历史上数量最大的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减产行动终于达成。

一、史上最大且通过妥协达成的减产行动

根据4月12日发布的公报，自2020年5月1日至6月30日的两个月时间里，欧佩克和俄罗斯等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减产970万桶/天；在7月1日至12月31日的6个月时间里，减产770万桶/天；从2021年1月1日至2022年4月30日的16个月时间里，减产580万桶/天。减产的基准是2018年10月的石油产量，但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除外，后两个国家减产的基准水平是每天1100万桶。
每天减少970万桶石油产量，是世界石油工业诞生以来近160年里幅度最大的一次减产行动，历史上绝无仅有。

众所周知的是，在这次会议举行前的4月9日，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举行了第9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特别）会议，会后发表了有关联合减产的声明，但前提条件是墨西哥同意作为生效的条件。4月12日会议声明与4月9日不同的有两点：一是本次声明没有墨西哥同意作为生效的前提条件；二是减产数量从1000万桶/天下降到970万桶/天，减产的幅度少了30万桶/天。

可能事前没有任何一方想到的是，差点使本轮超级欧佩克减产行动流产的，居然是墨西哥。2020年第一季度，墨西哥的石油产量为190万桶/天，在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中根本排不上号。本轮减产中，超级欧佩克希望墨西哥的减产数量为40万桶/天。4月9日的第9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特别）会议上，墨西哥愿意接受的减产数量仅为10万桶/天。据有关报道，这次会议之所以长达9个小时，主要是在说服墨西哥，但墨西哥能源部长纳莱女士态度强硬，最后直接退出了谈判。4月9日晚，美国总统特朗普与墨西哥总统洛佩斯通电话，提出美国多减少石油产量25万桶/天，以补偿墨西哥。4月10日的G20能源部长会议上，墨西哥总统洛佩斯破格参加了会议，表示美国将帮助墨西哥额外承担减产25万桶/天的配额，坚持墨西哥只减产10万桶/日。

从4月12日第10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特别）会议的公报看，超级欧佩克应该是接受了墨西哥10万桶/天的减产要求，没有再坚持要求墨西哥减产40万桶/天，从而使总的减产幅度由4月9日的1000万桶/天变成了970万桶/天。

4月12日第10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特别）会议后，墨西哥外交部长对外宣称，对能源部长纳莱捍卫了墨西哥的利益表示祝贺，并认为总统洛佩斯的战略起了作用。

二、美国总统特朗普最关心并推动了本轮减产

特朗普一直强烈反对欧佩克，自2017年1月担任美国总统后，多次表示欧佩克通过减产抬高了油价不可接受，欧佩克是垄断组织。3月9日国际石油价格暴跌后，3月12日特朗普对此表示欢迎，称对美国消费者来说是大幅减税。但是，从3月20日开始，特朗普态度大变，称低油价对原油行业造成了损害，美国政府正在制定计划，准备适时介入油价战，美国将要求沙特阿拉伯恢复原先的较低生产水平。

自此开始，对本轮超级欧佩克减产最热心的并且积极推动的，就是特朗普。3月30日，特朗普就与普京进行了一次"漫长的电话交谈"，双方同意通过20国集团紧密合作，推动国际合作以战胜病毒并重振全球经济，同意继续做好在全球能源市场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同意就油市进行能源部长级磋商。这次电话会议后，俄罗斯一改强硬的立场，表示愿意与沙特阿拉伯就结束油价战进行谈判。4月9日第9届欧佩克和非欧佩克部长级（特别）会议结束后，特朗普马上与沙特阿拉伯国王萨勒曼和俄罗斯总统普京举行了电话会议。为此，白宫推迟了每天举行的例行记者会。在随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特朗普称，他刚与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领导人通了话，他认为欧佩克和非欧佩克之间即将达成协议，这将有利于美国的能源企业。

与此同时，也就是在当晚，特朗普与墨西哥总统洛佩斯通了电话，以增加美国的减产数量以换取墨西哥同意减产。

为了促成超级欧佩克的减产，据4月12日俄罗斯克里姆林宫网站发表的声明，俄罗斯总统普京、美国总统特朗普和沙特阿拉伯国王萨勒曼当天举行了电话会谈，三方对减产协议表示支持，认为该协议旨在稳定全球石油市场并从整体上确保世界经济的可持续性，三国领导人同意将继续保持接触。这份声明还说，普京与特朗普当天还另外进行了通话，就全球石油市场形势交换意见，双方强调石油减产协议的重大意义，并就战略稳定问题进行了讨论。
4月12日，特朗普发推文，称他与普京和萨勒曼通了电话，超级欧佩克达成了石油大交易，它将拯救美国能源行业成千上万个工作岗位，感谢并祝贺俄罗斯总统普京和沙特阿拉伯国王萨勒曼。特朗普强调，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伟大的成功！

三、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还有待更大的减产和协同行动

超级欧佩克之所以在4月12日举行会议并于北京时间4月13日凌晨发布会议公报，据报道是为了赶在新一周国际石油市场开盘前公布减产行动。4月13日，国际石油市场开盘价格即上涨，9时许，布伦特原油上涨了1.30美元/桶，WTI上涨了1.52美元/桶，说明市场乐见超级欧佩克达成减产协议。但是，目前尚未到对国际石油市场表示乐观的时候，当前和未来国际石油市场的稳定不但有待本轮减产的具体落实，更依靠规模更大的减产和更大范围的协同行动。

一是美国等国的减产尚难落实。根据有关报道，为了配合超级欧佩克的减产，美国、巴西和加拿大将减产370万桶/天。但是，加拿大政府消息人士称，对于减少石油产量，加拿大没有正式承诺，因为石油生产由各省管辖，而不是加拿大政府；在4月10日的G20能源部长会议上，美国能源部长布鲁耶特虽然表示，必须结束油价的跌势，以稳定市场，呼吁所有国家采取一切手段减少原油供应，到年底前美国原油产量将下降约200万桶/日，并且一些模型显示，美国的原油产量降幅可能达到300万桶/日，但并未就减产做出承诺，美国石油产量的下降仅是自然减产行为。4月12日超级欧佩克达成减产协议后，布鲁耶特在发表的声明中，仅称赞是在特朗普总统的领导下，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敲定了一项历史性的协议，结束了一场在全球石油市场造成前所未有的不确定性的价格战，坚信美国能源行业在疫情结束会强劲反弹，只字未提美国减产事宜。

更为重要的是，美国是一个市场经济和反垄断的国家，在国会通过相关法案前，美国政府无权干涉各企业的石油生产。20世纪20、30年代，由于经济陷入大萧条和石油供应严重过剩，美国国会通过《全国工业复兴法》，罗斯福政府实施新政，才开始对石油产量实行配额制，控制国内石油生产。4月14日，美国德克萨斯铁路委员会将举行听证会，讨论限制德州的石油产量问题。正因为如此，无论是特朗普或是美国能源部长布鲁耶特，一直都在避谈减少美国石油产量，强调的是美国石油产量的自然减产，更多要求的是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国减少石油产量。

二是G20相关国家对于减产口惠而实不至。在4月9日的会上，超级欧佩克希望，G20国家中的石油生产国能贡献500万桶/天的减产量。但非常遗憾的是，4月10日G20能源部长会议虽然严重超时，但从会后发表的声明看，除对世界能源市场稳定、能源安全表示关注并承诺确保能源行业继续为抗击疫情以及后续的全球经济复苏提供支持外，对市场关注的石油减产问题未有任何具体举措。

三是全球石油需求大幅萎缩，超级欧佩克减产幅度远未达预期。除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等发动价格战外，本轮石油价格暴跌的最主要原因，是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石油需求急剧萎缩，这一现象是历史上首次。2020年初，全球石油需求约为1亿桶/天。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蔓延，世界各国陆续采取封城、封国措施，世界经济停摆，全球经济陷入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为严重的大萧条，石油需求锐减。根据多家机构的观察和推算，4月份全球石油需求减少的量约为2000万桶/天，如疫情不能得到控制，未来需求减少的量有可能达到3000万桶/天，即全球石油需求将下降30%。因此，超级欧佩克不到1000万桶/天的减产幅度，远不能平衡当前和未来的国际石油市场。

从20世纪70年代两次石油危机以来的世界石油工业历史看，超级欧佩克就未来两年的国际石油市场供应做出安排，既无必要，更无可能。无论从供给还是需求看，未来的国际石油市场都存在非常大的变数。不过，面对全球经济正在陷入的大萧条，面对已变成全人类灾难的新冠肺炎疫情，拯救世界经济以共同抗击疫情，是当务之急，也是世界各国的共同愿望。因此，虽然本轮减产的数量没有达到市场预期，有关国家的减产细节仍需落实，但停止油价战以拯救全球经济，无疑是理性的更是值得肯定的积极举措。

市场希望看到的是，4月12日达成的减产行动能得到切实的落实。可能更加希望看到的是，除已经承诺参与减产行动的世界主要石油生产国外，相关国家也应为此做出自己的贡献和努力。